“两年多了。”程茗不自觉又掏出烟盒,“之前你说回来没回来的那个冬天,我陪小惟去了一趟新加坡,回来以后我就向她表白了。”
“你们去过新加坡?”纪柏煊完全没有印象。
那两年他在新加坡的业务最是繁忙,又偶尔间得知了赫远征的消息,四处想办法营救赫远征,根本无暇顾及国内的事情。
纵然如此,那一年赫惟的生日他也没忘。
他虽然人没回来,可是礼物是他精心挑选的,那只限定款的包国内根本没得卖,他一眼相中,还是找了简胤淮帮忙才在法国订到的。
那一年他之所以食言没回国,就是因为那趟航班从法国回来的航班因飞机故障滞留在圣彼得堡,机舱内不能接打电话,等换了航班可以重新起飞的时候,赫远征那边再次传来消息。
事有轻重缓急,纪柏煊当下没有选择,他只好将包包邮寄回去,从圣彼得堡直接飞回新加坡,又和警方一起赶去缅北。
“去过,但没见到你人。”程茗语气轻蔑,“答应别人的事情总是做不到,舅舅,你知道那些年你有多伤小惟的心么?”
“用不着你来提醒。”纪柏煊心里像在滴血。
是他。
是他亲手将赫惟推到程茗怀里的。
“我和小惟是真心相爱的,之前那我室友当幌子骗你是我的主意,是我不对,舅舅,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别……”程茗转过脸来,终是要面对纪柏煊的眼神的拷问。
“别什么?”纪柏煊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笑道:“你以为我会棒打鸳鸯?”
“不然呢,难道你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程茗往旁边撤了撤。
“躲什么,你以为我捡起石头要砸你?”
纪柏煊觉得好笑,那颗石头在他手里被他盘了一会儿。
纪柏煊让程茗把手摊开。
程茗不解,但还是照做。
纪柏煊将那颗盘得已有些润泽的石头轻轻放到他手心里,抿唇问:“你是在玩弄赫惟的感情吗?”
“当然不是!”程茗举手发誓:“我绝对是真心喜欢小惟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舅舅我向你保证!”
路灯下人的脸是昏黄的,但那眼神却无比真挚。
纪柏煊没说话,伸手去他口袋里摸刚才被他掏出来过的那个烟盒。
淡蓝色的烟盒,牌子是个地名,旁边有龙的图案,盖子上有一排英文,上方是并不算醒目的三个红色汉字。
——炫赫门
如果不仔细看,会将第一个字错看成煊。
他第一眼就是。
因为,煊赫是一个词语。
“这包烟是小惟的,我的那包抽完了,一会儿去补仓。”
程茗说:“女孩子才抽炫赫门,烟嘴微微甜,小惟喜欢。但她抽的真的不多,平时我都替您收着她的烟呢。”
纪柏煊从烟盒里取了一支,让程茗给他点上,刚放进嘴里就被呛得眼泛泪花。
纪柏煊眼里闪过一丝触动,莫名想起回国以后和赫惟的第一次争执,她们都裹着羽绒服,在羊蝎子火锅店门口,他指责她不该抽烟。
当时也是这样蓝白色的细支,被他从赫惟手里抢过来,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她后来说的那些叛逆的话,纪柏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当时又重新点了支烟,还将那烟往他嘴边递,想让他尝一口。
让他尝什么?
尝一尝这所谓的先甜后苦么?
可他分明一丝甜味也尝不出来,除了苦还是苦,苦到他好几次想说话都张不开嘴。
纪柏煊不会抽烟,在程茗的指导下,才很艰难地试着吐了口气,“既然你没有玩弄她的感情,那我反对你们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没有理由反对她们在一起。
亦没有身份。
“那这么说,舅舅你是同意了?”程茗喜出望外,跟着纪柏煊蹲下来,感受四月晚风里的舒爽和温柔。
“我不反对,但也没有资格同意。”纪柏煊将烟重重摁灭在石头上,“我同意或者反对都不算数,我的态度,你先不要急着告诉赫惟,等她妈妈回来,如果她妈妈也同意你们两个,那我没有意见。”
“赫惟妈妈?”只听说她爸爸多年前疑似间谍罪畏罪潜逃,程茗从没听说过赫惟还有个妈妈。
“她妈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这些年不回来管小惟……”程茗有一堆问题想问。
“这些问题你后面自会知道。”
纪柏煊没多透露,只说:“在此之前,你们就还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告诉赫惟,否则我担心她在我面前不自在,女孩子脸皮薄……”
“行。”程茗应下,“我不说归不说,但是舅舅,你偶尔也得懂点事儿,也适当地多在公司加点儿班或者给我们两个人多一点空间过过二人世界吧。你自己算算自从你回来,我和小惟都没单独出去过,就一次还被你和我妈揪着耳朵领回家去了,你外甥多没面子啊。”
“要面子还是要我同意?你自己选。”纪柏煊开车门拿了他的包下车,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房子。
“今晚我住那儿,明天小叶跟你们摘完枇杷,我和他一起走。”
“要不您别走了,明天一起来摘枇杷,要不然您来这儿干嘛的呀?”程茗才想起来他都没问纪柏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就是来送个酒,你那点儿零花钱,给赫惟买入职礼物了么?”纪柏煊开了包,拿出个小盒子递给程茗,“这钱你回头自己上班了,发了工资以后还我。”
“什么东西?”程茗拆开来看,一个足金算盘吊坠,怪不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好俗,小惟不见得会喜欢。”他将首饰盒塞回纪柏煊包里,恬不知耻道:“小孩子才喜欢这些金子银子的,小惟现在喜欢我,我把自己送给她还不够她高兴的?”
“既然是舅舅您送的,回头您自个儿给她呗。”
说着拉开车门,问纪柏煊要不要上车。
眼看着离那栋别墅不过三四百米,纪柏煊摇了摇头。
没多远的路,他想自己走过去。
以后的路,都得他自己走。
他得自己走出来。
走下去。
-
程茗买了三盒套。
给了叶雪扬一盒,没给孟昭。
叶雪扬伸进口袋捏了捏那小方盒,向程茗道了谢。
大抵是情场失意了,叶雪扬坐下一个多小时赢了不少,在lucas到场之前先一步下了桌子,换上了程茗。
lucas不是个幌子。
lucas真的存在。
和孟昭社交平台上发的照片相互映证,她确实有一个美国白人男友,而且长相不赖。
孟昭作了介绍,说lucas听不懂中文,请求大家给点面子尽量说英文。
叶雪扬一身反骨,从人进门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英文,还让程茗帮他撒谎说他不懂英语。
程茗觉得好笑,“那你们之前异国恋,你三个月去一趟纽约,怎么和美国人沟通的?难不成是用中文?”
“他又不知道我是孟昭的前男友。”叶雪扬给他一眼。
他确定孟昭不会和别人提起他这个前男友。
因为爱过,所以才不会将过往当成故事说给后面的人听。
这是尊重,亦是两人之间的约定。
“你好,我是孟昭的前男友,叶雪扬。”
叶雪扬朝lucas伸出礼仪之手,冲孟昭道:“麻烦给你这位外国友人男朋友翻译一下,顺便告诉他,先前在卫生间里,他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六便士26她叫他舅舅……
*六便士*
lucas听不懂中文,但在座的其他人都听得懂。
一个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于叶雪扬的一字一句。
“你为什么不敢照实翻译?”叶雪扬问孟昭。
她只介绍他是国内的朋友,却没说她们是接过吻、上过床的朋友,甚至不久前他还那样服务过她,算哪门子的朋友。
但他没再步步紧逼,而是坐过去看牌,等lucas回房间去做他那个线上演讲,叶雪扬就将椅子移到孟昭身后,一双长腿时不时蹭她一下。
孟昭没太大反应,他就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更大胆。
纪柏煊就在不远处的民宿里躺着,他的话还依稀响在程茗耳畔,程茗心不在焉,将叶雪扬坐在这儿时积聚的财气三两下输了个精光。
“不玩儿了。”不到十二点,赫惟打起哈欠,提议回去睡觉,“明天上午九点就出发去果园了,睡太晚明天容易起不来。”
其实是心疼程茗口袋里的钱。
照这样下去,再打两个小时,程茗回家之后得变卖家财了。
可他好面子,自己一直输,怎么好意思说不玩儿了,毕竟这桌子上几个人就属他上桌最晚,打麻将的活动也是出发之前他提出来的。
中间程茗借口上厕所,倒是想把这一门还给叶雪扬,可惜lucas下楼拉走了孟昭,两人挽着胳膊上了楼,叶雪扬已经坐上了孟昭的位置。
牌桌上只剩下赫惟一个女孩子,什么时候结束自然以她为主。
叶雪扬没留下和大河一起睡,上了车要走。
第二天的摘枇杷活动他也没来。
程茗有些愧疚地送叶雪扬出门,在车边陪着抽了支烟,抬眼看见楼上的房间里亮了灯,赫惟已将窗帘拉上,看样子是先一步进了浴室。
程茗说:“叶老师你别担心,孟昭没套,今晚那小洋人成不了大气候,回头我让大河去给你望风。”
“没必要。”叶雪扬倒不是担心这个,“我说过我不在意,那就是真的不在意,即便两年前她是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也不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