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任课老师都觉得稀奇,课间时间来逗他,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结果这份儿独一无二的关注,惹得有人不怎么开心了。
“谢子平你为什么!又扯我辫子!”陈薇薇尖叫着叉腰,怒视后面走过来的小男孩儿。
谢子平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冲温衡这个冰块笑得那么开心!”
“我喜欢,要你管。”陈薇薇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辫子抢救回来,转头看温衡,“温衡我们走,不跟没礼貌的人玩儿。”
说着牵起温衡就要走。
谢子平急了:“陈薇薇你站住!你干嘛跟一个没爹的小孩儿玩!”
“谢子平你在胡说什么呀!”陈薇薇跺脚,一把拉住面色变得不虞的温衡,“温衡你别跟谢子平一般见识,他吵不过人家老是乱说的!”
谢子平:“本来就是。他要是有爸爸,怎么入学填的家庭调查表上没写爸爸的名字呢,而且他妈妈就姓温,没爸爸的小孩儿才跟妈妈姓呢。”
谢子平大声嚷嚷,把班上不少小孩儿都吸引了过来,挤挤攘攘挨在他们身边。
“真的吗?温衡,你怎么不说话呀。”
“应该是真的吧。没填调查表是有点儿奇怪。”
“调查表不是直接交给老师的吗?谢子平怎么会知道。”
“我妈跟我说过,咱们学校有一栋教学楼是谢子平家捐的,所以他知道好像也不奇怪。”
“那温衡……”
谢子平得意地看着陈薇薇:“你看,我没说错吧,温衡就是没爹。”
“我妈说了,他妈一个大学老师,根本不可能给温衡买得起那么贵的衣服鞋子。”
“所以他身上这些啊,要么是假的……要么……”
“要么什么?”温衡嗓音冷下来,回想着陆知序的样子睨他,“你还有什么谣言,一并说出来我听听。”
谢子平咬牙:“要么就是你妈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的脏钱,才能供你穿这么好!”
其实他妈妈在家里说得更难听,但是谢子平有点儿学不出来那些话。
这学校里的小孩儿都是识货的,闻言数双目光往温衡身上打量。
都是贵东西,连他们都没有的贵东西,一双鞋奔着小几万去,都是奢侈品限量联名款,有编号的那种。
一瞧就不可能是假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大家看向温衡的目光顿时变了。
“他妈妈……”
从方才起就不大在乎的温衡,终于生了气。
牵扯到妈咪,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他甩开陈薇薇的手,上前一步,握了许久的拳头一拳挥出,对着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怒道:“你丫的才没爹!你丫的才穿假货呢!”
……
孩子活了小十岁,从没跟人打过架。
以至于温言接到老师电话说温衡冒着一口京片儿把同学打得鼻血都流出来的时候,她差点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第66章 有时过泥潭 是谁才整天被我弄得像小狗……
在反复确认真的是温衡学校打来的电话后, 温言在第一时间叫了车。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乱跳,就担心温衡会出什么事儿。
还好陆知序给温衡选的学校,离京大不远。现在也不是上下班高峰期, 不塞车过去就二十分钟。
她催师傅快点儿, 师傅慢悠悠从后视镜瞟她,反过来教训她小姑娘办什么事儿不能急, 要沉着, 这样以后结婚了才不会随便被男方拿捏。
这感慨来得太突然,温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后眼风一扫, 瞧见师傅手臂上一胳膊的抓痕才了悟, 哦,这是位常被媳妇儿拿捏的。
于是温言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您啊, 我早结婚了,儿子都九岁了,您再这么慢悠悠地开我怕我儿子在学校打死个把人。
师傅悻悻:“小姑娘脾气可真大, 打死人了通知您老公啊!您在这儿干着急也不顶用不是?有事儿让爷们儿顶上!”
虽然絮絮叨叨,但可算闭了嘴, 将车速飞地提起来。
温言一愣,居然觉得师傅说得在理。
从前是她习惯了温衡的事儿全都由她亲力亲为,但现在哪有让陆知序继续置身事外的道理。
她给陆知序打电话。
陆知序接起电话时还讶异,嗓音带笑:“怎么今天这么主动啊。上完课了?我叫一白来接你。”
春风过境般的愉悦。
但温言可没他这好心情。
眼瞧满城树梢挂满渐渐枯黄的树叶,在窗外飞驰闪过,一路萧索的黄看得温言颇烦躁。
“陆知序,你给温衡挑的什么学校。温衡从来不跟人打架的, 但是刚才老师来电话说他把人打得都流鼻血了。”
手机那头疏忽静了。
春风停摆,温言仿佛能看见霜雪在他身上漫延的过程。
而后听他笑了声:“臭小子,还挺厉害。”
“陆知序!”温言生气了。
“别急。一白, 打电话问问我儿子学校,怎么回事儿。”
她听见陆知序不紧不慢的从容。
声音还算平静,却有种肃杀意味,和窗外秋叶倒是相衬。
自从父子相认后,温衡在陆知序这儿就痛失大名,对谁满口都是我儿子。
温言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强调是他儿子,生怕还有谁不知道么,不如扯个横幅写我是温衡他爸,挂身上去学校得了。
她勉强耐着性子等了会儿。
他们的呼吸缱绻在电流里,有些酥麻。
好一阵儿,李一白还没联系上人。
陆知序瞳孔透黑,食指搭落在桌上,没了耐心。
深潭似的启唇:“我十分钟后到学校,你要是先到了,别管什么原因,别骂我儿子。”
“温衡不会随便打人。”温言语气比他还硬几分,“这是我亲手养大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怎么可能骂他。
一丝清隽的笑从话筒那头溢过来,咬着她的耳朵:“你能这么想就好。”
“乖。”
温言脸一红,很想说这人夸她的频次越来越变态了,眼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儿子。
可一转念,又好像读懂了他的笃定和波澜不惊。
既然他和她都那么确信温衡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老师打来的电话也只是说别人受了伤,那至少说明温衡人是安全的。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有陆知序在,什么事儿,都能解决。
温言紧张的心情刚平复下来,又惊觉自己如今居然对陆知序依赖信任至此。
她靠向后座,闭眸缓了缓。
再睁眼,落叶已不萧瑟,一路澄澈明净的纷飞的黄,分明是清朗而醇厚的。
似酒醉人。
-
温言赶到老师办公室时,陆知序还没到。
温衡耷拉着个小脑袋,背对门口站着,他对面是同样低头在止鼻血的小男孩儿。
对方父母已经到了,当父亲的在窗边来回踱步,时不时推搡自己儿子脑袋一把,骂上几句,当母亲的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翘着美甲观赏,顺便不耐烦地催问:“温衡家长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温衡老师夹在中间,赔笑:“快了,温衡妈妈说已经到楼下了。”
温言适时敲门。
沙发上的女人转过脸来,上下一打量,随后才面露不屑:“你就是温衡妈妈?听说还是京大老师?真是怀疑我们国家高校都混进去些什么吃干饭的,大学老师还不会教个小孩儿么,瞧把我们谢子平打成什么样儿了,你看看。”
她这一转脸,温言好险没被闪到眼。
对方处处穿金戴银,说话间还将手上红宝石的戒指转了转。
看得出很有钱了。
“妈咪。”温衡扑过来,仰头,小小的委屈,“对不起,我不应该动手的。”
“看到没,这小孩儿自己都承认动手了。老师,这还有什么不清晰的?我要求温衡在明天的亲子运动会上,向我们子平道歉!”
方才还戳着谢子平脑袋埋怨的男人这会儿换了副嘴脸,搂着谢子平走过来,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老师脸上的笑有点儿挂不住了:“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子平爸爸,子平也不是完全没错……”
“什么!”穿金戴银的女人尖叫着打断老师,“你说我们子平被打得鼻子差点儿歪了是有错?没有这种道理。我跟你说,只让温衡道歉不可能,我要求对方父母一起道歉。”
“哦温衡没爹是吧?那就让我们‘京大教授’好好带着他儿子在全体家长面前跟我们子平道歉,也算是给她儿子做个表率了吧?”
女人喋喋不休,男人紧随其后附和道:“对,不然今年给你们学校的赞助,我们谢家也要仔细考虑考虑了。”
温衡的拳头又捏紧了。
温言瞧见了,拍拍他的手:“不管对方说什么,不可以动手哦。”